某天我休假在高雄，約了一個國中時的女同學出來，說：「走，哪邊有花店，幫我挑束花！」女同學訝異到合不攏嘴，驚問：「你要買花？你居然有女朋友啦？」「去妳的，我有女朋友的話你們可能不知道嗎？是幫部隊裡的長官買花送他未婚妻啦，她今天生日。」我笑著道。
早就知道了。輔仔剛來的那個禮拜，輔仔一邊熟悉著新連隊的政戰業務與連上情況，一邊跟我這個未來的心腹談天說地，連他們來年就要結婚都說了。
沒辦法，知道歸知道，莫名其妙地陷入可不是事先知道就可以避免的。
要說認真，我大概真的很認真吧。為了不讓輔仔丟臉，政戰業務說什麼我都得扛下來，不只做完，還得做好，至少要讓輔仔被上面稱讚業務做得不錯我才甘心。這一認真下來，結果就是到處都被誤認成是新兵。「什麼？你快退伍了？不會吧，哪個老兵像你這樣做業務的？早就都丟給徒弟了吧！」隔壁衛生連的輔導長看到我升上兵，驚訝得大叫。我笑笑地聽著，心想新兵也沒我這麼拼吧，他們哪遇得到輔仔這種長官啊！
有次輔仔隔天一大早休假，但因為家裡沒大人，輔仔想偷偷提早一晚走好到高雄去找未婚妻，遂令我晚上睡他房裡，免得萬一師部有人來點名時鬧空城。他說：「反正你看起來就像輔導長，不會有人懷疑的。」我聽了啼笑皆非，但其實還滿高興的。他走前跟我又說了些萬一師部有人來查，我該怎麼應對的話，然後抱了我一下，似笑非笑地說：「我的一切靠你囉！」然後吩咐了值星官說我今晚睡他房裡的事後就離開了。
其實我不知道呆了多久，等比較清醒的時候，輔仔早走得遠了。但那一抱，那一抱...我至死都會記得的。
喧鬧的人車聲猛地傳了來，我循著路標右轉上橋，打算走外環道經永康繞過台南市區。雖說是外環道，但和市區道路其實沒啥兩樣，仍是人車眾多，我貪求的不過是不必在市區繞來繞去的而已。
煩擾的城市，空白的思緒。沿著台一線一直北上，我近似直覺地騎著車，迥異於適才回憶紛紛。過了新市，慢慢回復到那片鄉野風光，一田田綠黃穿梭著，如跑馬燈般不斷地輪迴著過去。
那晚，雖然輔仔不在，我還是逼自己做了每晚都做的伏地挺身、仰臥起坐。洗完澡回來，跟安全士官打聲招呼後，我就進了輔仔房間。 忽然我起了個念頭。我褪下內褲，打開輔仔的衣櫃，找出他的一條內褲後穿上。我躺在床上，臉上身上都發起熱來。我不禁伸手摸去，那火熱的慾念，霎時熊熊燃燒起來。
早上起床後，我換上自己的內褲，並將輔仔的內褲再放回去衣櫃中，臉上仍是熱熱的，只希望輔仔千萬別發現。還好輔仔回來後一點異樣也沒有，大概是沒發現吧？要是發現，我可不敢猜測他會有什麼反應...
當兵的時光堪稱人生最難熬的一段，每個人都叫苦連天，恨不得有能力將這兩年的時光瞬間蒸發，馬上就可以退伍。要說難熬我也不例外，但我的難熬卻不是當兵時間太久，而是只有幾個月能與輔仔相處。這怎麼夠，怎麼夠啊！
然而時間是公平的，再怎麼不願意，退伍的時間終於一天天近了。不過，先離開連上的人不是我，是輔仔。他在我退伍前兩個多星期時，被調升到南部某空軍單位去了。是啊，其實算算輔仔的資歷也差不多該升了。中尉階也掛了滿久了，這次調過去就差不多該升上尉了，以他的能力，只要不出意外，我想未來該是鵬程萬里吧！
只是，為什麼我竟高興不起來？
輔仔只留給我一件他的軍外套。他說，反正他過去新的空軍單位後穿的就不是這種樣式的外套，帶過去也麻煩，既然不必回收，那就給我當紀念，畢竟他當了這麼久輔導長，我是他最喜歡的一個文書。
我笑得很開心，可我心裡其實在滴血。輔仔，我知道不可能要你不走，我也不可能跟了你去。既然這樣，又何必讓我遇到你後轉眼就分開？
不知道。我真的不知道。世界上也不會有人可以回答我的。根本沒人知道為什麼世界會這麼殘酷，這麼無情，讓我都把你刻骨銘心了，才這般緣盡情了再不得聚首。
紅燈了，我停在停止線前。天氣還是很熱，我舉起左手用袖子擦了擦額上的汗滴，才發現眼角後全都溼了。騎了這麼久的車，難怪眼睛會不舒服。還是早點回家吧，回家吧。還吃什麼喜酒呢？
猛地我掉轉過頭來，油門一催，往來路騎去。
本文原載於撒旦的WONDERLAND@魔界第六層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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